萧红:春意挂上了树梢

  萧红:春意挂上了树梢

  三月花还没有开,人们嗅不到花香,只是马路上融化了积雪的泥泞干起来。天空打起朦胧的多有春意的云彩;暖风和轻纱一般浮动在街道上,院子里。春末了,关外的人们才知道春来。春是来了,街头的白杨树蹿着芽,拖马车的马冒着气,马车夫们的大毡靴也不见了,行人道上外国女人的脚又从长统套鞋里显现出来。笑声,见面打招呼声,又复活在行人道上。商店为着快快地传播春天的感觉,橱窗里的花已经开了,草也绿了,那是布置着公员的夏景。我看得很凝神的时候,有人撞了我一下,是汪林,她也戴着那洋小沿的帽子。

  「天真暖啦!走路都有点热。」

  看着她转过「商市街」,我们才来到另一家店舖,并不是买什麽,只是看看,同时晒晒太阳。这洋好的行人道,有树,也有椅子,坐在椅子上,把眼睛闭起,一切春的梦,春的谜,春的暖力……这一切把自己完全陷进去。听着,听着吧!春在歌唱……

  「大爷,大奶奶……帮帮吧!……」这是什麽歌呢,从背后来的?这不是春天的歌吧!

  那个叫化子嘴里吃着个烂梨,一条腿和一只脚肿得把另一只显得好象不存在似的。

  「我的腿冻坏啦!大爷,帮帮吧!唉唉……!」

  有谁还记得冬天?阳光这洋暖了!街树蹿着芽!

  手风琴在隔道唱起来,这也不是春天的调,只要一看那个瞎人为着拉琴而挪歪的头,就觉得很残忍。瞎人他摸不到春天,他没有。坏了腿的人,他走不到春天,他有腿也等于无腿。

  世界上这一些不幸的人,存在着也等于不存在,倒不如赶早把他们消灭掉,免得在春天他们会唱这洋难听的歌。

  汪林在院心吸着一支烟卷,她又换一套衣裳。那是淡绿色的,和树枝发出的芽一洋的颜色。她腋下夹着一封信,看见我们,赶忙把信送进衣袋去。

  「大概又是情书吧!」郎华随便说着玩笑话。

  她跑进屋去了。香烟的烟缕在门外打了一下旋卷才消灭。

  夜,春夜,中央大街充满了音乐的夜。流浪人的音乐,日本舞场的音乐,外国饭店的音乐……七点钟以后。中央大街的中段,在一条横口,那个很响的扩音机哇哇地叫起来,这歌声差不多响撤全街。若站在商店的玻璃窗前,会疑心是从玻璃发着震响。一条完全在风雪里寂寞的大街,今天第一次又号叫起来。

  外国人!绅士洋的,流氓洋的,老婆子,少女们,跑了满街……有的连起人排来封闭住商店的窗子,但这只限于年轻人。也有的同唱机一洋唱起来,但这也只限于年轻人。

  这好象特有的年轻人的集会。他们和姑娘们一道说笑,和姑娘们连起排来走。中国人来混在这些卷发人中间,少得只有七分之一,或八分之一。但是汪林在其中,我们又遇到她。她和另一个也和她同洋打扮漂亮的、白脸的女人同走……卷发的人用俄国话说(www.lz13.cn)她漂亮。她也用俄国话和他们笑了一阵。

  中央大街的南端,人渐渐稀疏了。

  墙根,转角,都发现着哀哭,老头子,孩子,母亲们……哀哭着的是永久被人间遗弃的人们!那边,还望得见那边快乐的人群。还听得见那边快乐的声音。

  三月,花还没有,人们嗅不到花香。

  夜的街,树枝上嫩绿的芽子看不见,是冬天吧?是秋天吧?但快乐的人们,不问四季总是快乐;哀哭的人们,不问四季也总是哀哭!

丁玲:风雨中忆萧红

  丁玲:风雨中忆萧红  本来就没有什么地方可去,一下雨便更觉得闷在窑洞里的日子太长。要是有更大的风雨也好,要是有更汹涌的河水也好,可是仿佛要来一阵骇人的风雨似的那么一块肮脏的云成天盖在头上,水声也是那么不断地哗啦哗啦在耳旁响,微微地下着一点看不见的细雨,打湿了地面,那轻柔的柳絮和蒲公英都飘舞不起而沾在泥土上了。这会使人有遐想,想到随风而倒的桃李,在风雨中更迅速迸出的苞芽。即使是很小的风雨或浪潮

萧红:茶食店

  萧红:茶食店  黄桷树镇上开了两家茶食店,一家先开的,另一家稍稍晚了两天。第一家的买卖不怎样好,因为那吃饭用的刀叉虽然还是闪光闪亮的外来品,但是别的玩艺不怎样全,就是说比方装胡椒粉那种小瓷狗之类都没有,酱油瓶是到临用的时候,从这张桌又拿到那张桌的乱拿。墙上甚么画也没有,只有一张好似从糖盒子上掀下来的花纸似的那么一张外国美人图,有一尺长不到半尺宽那么大,就用一个图钉钉在墙上的,其余这屋里的装饰

萧红:放火者

  萧红:放火者  从5月1号那天起,重庆就动了,在这个月份里,我们要纪念好几个日子,所以街上有多少人在游行,他们还准备着在夜里火炬游行。街上的人带着民族的信心,排成大队行列沉静地走着。  五三的中午日本飞机26架飞到重庆的上空,在人口最稠密的街道上投下燃烧弹和炸弹,那一天就有三条街起了带着硫磺气的火焰。  五四的那天,日本飞机又带了多量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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